國際顯示周(SID Display Week 2025)于5月13日-15日在美國圣何塞開展。SID吸引了全球絕大多數創新顯示企業,尤其是基礎器件、基礎材料、基礎工藝和前沿應用技術廠商參展。可以說從廠商覆蓋能力和技術創新的超前性看,SID展會無疑是“遙遙領先”的。
但是,另一個問題是SID展會的主角幾乎都不是美國企業。那么全球這么多強大的顯示企業為何單單選擇美國SID作為主舞臺呢?
SID的優勢,源于結構性市場調節
全球顯示產業的創新與生產中心位于東亞。中大陸、日韓和我國臺灣地區是最核心的四大玩家。其中,我國大陸在全球顯示產業規模,消費能力、特別是前沿創新上的投入占比高達6-7成,占據主導地位。
例如,我國大陸地區LCD面板行業產銷長期占全球7成以上、LED直顯行業產能占全球8成以上、OLED行業銷量和產能占全球過半……從消費端看,包括二次制造、中間件和出口在內,我國大陸地區是全球最大市場。即便只關注終端產品消費,我國大陸地區也幾乎是所有大品類顯示消費品的最大市場之一。
但是,作為全球最具影響力的展會,SID不僅不在中國,甚至不在東亞。其地理位置上基本脫離了全球超9成的顯示產業研發投入與年產值。究其原因則主要有三點:
第一是歷史慣性。即現代顯示產業發源于歐洲,此后美國借助一戰后的全球工業地位,迅速成為最強大的顯示行業“玩家”。在研發、產能和規模上領先。這種優勢幾乎保持到上世紀70年代。今天高度發達的LCD、OLED、LED等顯示技術早期研究與發展,都得益于美國市場。這給SID展,帶來了屬于美國的“歷史榮耀光環”。
第二是結構性市場優勢。雖然美國市場在間接顯示產品消費(即作為中間零部件的顯示單元)和終端顯示產品消費都不占據“總量優勢”;但是,美國市場依然在頂尖顯示產品消費上具有不可替代的優勢。
即,美國市場更能接受那些最貴的顯示產品應用。這一點主要得益于“顯示設備產業鏈與美國制造的關聯日漸下降到可忽略的程度”,即美國顯示產品對進口的依賴遠超9成。這使得美元的購買力溢價優勢,在終端消費市場表現非常搶眼。也就是,日本、東南亞或者我國市場上,被認為價格很貴的創新顯示應用,折算成美元和美國普通消費主體收入后,相對價格下降了。
“美國是最重要的顯示嘗鮮市場。”這一點決定了美國SID展會很是重要。
第三是多方利益競爭和平衡的結構性影響。誰來搭臺、誰來唱戲?一般是實力強的說了算。但是,這要求實力上擁有對其他參與者的主導性優勢。顯示產業我國大陸、我國臺灣、日本、韓國的競爭,非常激烈。隨都不愿意給對方捧場。這導致,顯示產業鏈之外的美國,反而通過歷史慣性和美元溢價購買力優勢,成為了顯示行業公認的“舞臺”。
第四是我國顯示產業展會多且細的格局,分散了影響力。國內圍繞顯示行業的展會,有終端產品展,如家電展、IFC;也有行業展會,如LED行業展;有需求行業展會如教育展、煤礦展、交通展、廣電展CCBN;有行業協會展會和地方政府組織的展會;甚至還有海外市場展會,如廣交會、進博會等等……
對于大型顯示企業而言,如果全面參加國內各種關聯展會,一年百次是基本起步。這種格局,表現了國內顯示行業在供給和需求等方面的強大,同時亦對企業如何參會、每一個展會的全面性形成了挑戰。即“群龍無首”的國內展會格局,與歐美地區僅少數幾個重要展會的格局,形成了極大的反差。
恰是因為以上眾多因素的共同作用讓美國SID展會對于美國市場、對于全球市場而言,都具有了不可替代的作用,成為了行業的風向標。這也向國內顯示行業展現了一種“強大區域性協同組織能力”形成的“美式”軟實力。
打破國際社會軟實力瓶頸,國內顯示產業要再上一層樓
“數字光芯首發4K Micro LED投影芯片、TCL華星最強最全印刷顯示產品陣容、京東方非蒸鍍非FMM量子點直接光刻技術(DP-QLED)顯示宣布獲得‘可量產工藝’……”為啥我們的第一、首創、歷史性突破,要去美國“率先露面”?
有專業人士稱,這種現象無疑是將我國顯示產業的優勢、話語權和軟實力,主動送向別人。這是一種集體性競爭力的損失。而改變這樣的現狀,國內顯示產業至少有兩個層面的工作需要去做:
第一是,擴大顯示消費規模、特別是終端市場上的高端前沿產品消費。美國SID最大的優勢就在于,美國市場在高端消費上,依托美元溢價購買力優勢,形成的行業前瞻領導力。
雖然,國內市場,暫時無法解開“美元購買力溢價”這個死結,但是隨著美國的關稅戰、美元和美債信用透支,美元溢價帶來的美國消費市場優勢必然持續下降。同時,國內消費升級大潮洶涌,消費者對更好的、更前沿產品的接受力大幅提升,加上我國創新和智造帶來的“前沿應用”本土化成本優勢,將進一步推動對美國高端消費市場優勢的競爭力升級。
此外,從結構性角度看,支撐美國前沿性、高端性消費“規模”的主要因素是美元溢價購買力。而國內市場,則擁有“總消費基數”優勢。14億人口帶來的消費基數,讓所謂尖端消費群規模其實并不弱于美國。顯示行業,特別是面向商業市場、產業需求的消費品類,與數字化智能化社會建設相關的品類,我國的高端消費能力,總規模理應比美國市場規模更大。而在個人和家庭等消費品類上,顯示行業的創新與我國高需求人群的結合,則需要更多“終端品牌”溢價力、吸引力的建設,實現對進口品牌替代性突破。
即,通過高端市場建設,確立前沿性技術和產品消費能力、規模優勢,是打造一個行業集體性國際軟實力的關鍵之一。
第二是,我國顯示行業要形成更強的“協同和組織”能力。總規模更大、個體也夠強、總個體數量更是領先,但是這也帶來了國內顯示行業的山頭格局。結合市場需求、區域競爭、行業條塊化形成的無形壁壘,讓國內顯示行業整體的“組織度”嚴重不足。“內戰過于內行,讓顯示行業在對外展示、對全球軟實力影響,包括從展會到標準定義各個環節,都出現了與硬實力的脫鉤,進而把重要的軟實力陣地拱手讓人!”業內人士指出,組織能力是國內顯示行業作為一個集體最缺乏的。
實際上,我國很多產業都存在過度內卷的問題。很多企業都存在隔壁兄弟是最大敵人的想法。這需要從行業協會、監管和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等多個方向進行協調。2024年7月,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首次提出“防止內卷式惡性競爭”,標志著反內卷正式上升到國家層面。在顯示行業綜合的、集體性的軟實力建設上,生態和標準建設能力提升上,反對內卷、加強集體組織性,也是早做早受益的工作。
綜上述,從SID展會的全球聚光燈效應中不難看出,顯示產業的競爭早已超越單純的技術迭代與產能、需求擴張,而是邁向生態位整合與規則話語權的深層博弈。美國市場憑借歷史積淀、貨幣紅利與競爭性中立定位構建的"舞臺效應",折射出全球化分工的復雜性,也暴露出我國產業鏈從"硬實力輸出"到"軟實力建構"的轉型不足困境。
破解這一困局,一方面需通過超大規模市場縱深,消化前沿技術成本,培育消費者為技術溢價付費的良性機制;另一方面亟需打破"內卷繭房",構建更有組織度和協同度的行業發展良性體系和環境平臺。——其中,中國顯示企業在緊抓技術創新、需求升級、規模擴張的同時,也需要關注集體敘事對重構行業軟實力框架的戰略意義:將"參與者"身份升維為"規則共塑者",實現全球軟實力價值鏈重塑的歷史性"能級躍遷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