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1歲高齡的柯達,終究未能留住自己的輝煌一刻。在1月19日,其向法院遞交自愿破產業務重組申請。柯達董事長兼CEO彭安東(Antonio M. Perez)將此次的申請,定位為柯達在轉型上邁出的“極具意義的一步”。
在數碼影像技術的沖擊下,傳統膠卷的輝煌時代已經一去不返了,從柯達的財務數據上得到最為直觀的體現:自1997年后除2007年一年外,再無盈利記錄。所以,在更多人眼中,柯達這“極具意義的一步”顯得凝重無奈,在膠片業務上分外執著的柯達,曾參與到數碼技術變革的每個細節,但是其固執和在數碼時代的遲鈍,最終導致了其百年沉浮后的隕落。
或許,柯達在1975年開發出世界上第一臺數碼相機之時,未曾想過將在其后的被數碼浪潮中損落。彼時,柯達的膠片業務正笑傲全球,并牢牢占據美國90%的膠卷市場以及85%的相機市場份額。
酣睡的巨人
1880年,喬治·伊斯曼在美國紐約州的羅切斯特成立了伊斯曼干版制造公司,利用自己研制的劑配方制作膠片;八年后正式推出柯達盒式相機,和那句著名的口號:“你只需按動快門,剩下的交給我們來做。”
接下來,X射線的發現,無數世界級照片,諸多新聞熱點......柯達提供的光影世界與人們的記憶瞬間緊密相連。哈佛商學院2005年的一份研究報告顯示,截止1975年,柯達壟斷了美國90%的膠卷市場以及85%的相機市場份額。
在最鼎盛的時期,柯達在全球的雇員超過14.5億人,儼然彼時的“蘋果”,未曾預料到未來數碼時代帶來的“創造性破壞力”。
事實上,如今風雨飄搖的柯達,曾參與了數碼相機崛起的每一個細節,在其擁有的超過10000項專利中,有1100項的數字圖像專利組合,遠超其他任何一個同行。
1975年,柯達發明了數碼相機,并將其用于航天領域;1991年推出專業級數碼相機,像素數達到130萬;1995年發布首款傻瓜型相機供非專業攝影者使用;1998年開始生產民用數碼相機,卻只是把它作為熱身運動,缺乏長遠而明晰的戰略。
直至上世紀末的1999年,美國市場傳統膠卷的銷售增長速度仍高達14%。僅僅一年時間,2000年底,膠卷需求開始停滯。
一直將膠卷帶來的巨大現金流作為“主菜”,將數碼產品作為“小菜”的柯達,在此刻仍認為膠卷的沒落是整體經濟衰退造成的。
2002年底,柯達終于意識到,在數碼影像技術的沖擊下,傳統膠卷的輝煌時代已經一去不返了。以每年10%的速度迅速萎縮的膠卷市場,從柯達的財務數據上得到最為直觀的體現:自1997年后除2007年一年外,再無盈利記錄。
專利無疑是柯達最具核心競爭力的一筆財富。近年來不斷對蘋果、富士、三星等提起侵權訴訟的柯達,終在去年的8月開始兜售其1100項數字圖像專利。這筆價值超過20億美元的財富,吸引了包括蘋果、RIM等公司的注意。
時至今日,柯達已成負債高達68億美元的末路老人,其資產總額僅在51億美元。而其市值也從歷史峰值310億美元,降至今年年初的1.75億美元。十余年間,市值蒸發超過99%。
遲緩的轉型
躺在傳統膠片上沉睡的柯達,在上世紀末仿佛一夜間被洶涌的數碼潮水包圍。當以尼康、佳能為代表的日本企業在數碼影像的狂潮中筑壩扎營時,柯達終于步上緩慢的轉型之路。
2003年,在更換了4位CEO后,彭安東進入柯達,并在2005年成為公司的CEO。柯達之前,其曾為惠普效力25年,其率領的惠普打印機部門每年的盈利高達100億美元。
人們對這位前惠普高管帶領柯達進入新的時代充滿了期待。其后,他不僅明確提出公司的未來業務重點必須轉到數碼業務,還規劃出柯達轉型的路線。
緊接著,柯達關閉了全球超過40個大規模的照片洗印廠,大規模裁員,并將股息大幅降低,以籌集數碼化所需的資金。
2004年,柯達推出6款姍姍來遲的數碼相機,但其數碼相機業務利潤率僅1%,其82億美元的傳統業務收入萎縮了17%。時至2005年,柯達斬獲美國數碼相機市場銷量第一,但是快樂卻只維持一瞬,接下來的年份,美國數碼相機市場老大位置持續為日本企業所占據。
2007年12月,柯達決定實施第二次戰略重組,這是一個時間長達4年、耗資34億美元的龐大計劃。重組的目標很明確,把公司的業務重點從傳統的膠片業務轉向數碼產品,卻可惜“生不逢時”。2008年金融危機,終結了柯達短暫的復蘇勢頭。
剛剛過去的2010年中,全球數碼成像市場翻了差不多兩倍,但柯達的數碼業務收入卻基本與1999年度持平,只占營業額的21%。這一年,柯達收入近200億美元,營業性虧損高達5800萬美元,其主要的利潤來源竟是專利技術的轉讓。
柯達的轉型,始終被外界指責過于緩慢,而保守的態度,早已深入到這家公司的骨髓。曾經的柯達大中華區總裁陳志軒曾說,“想法可以激進,但做事最好還是謹慎些。”
前柯達公關人士、捷信顧問執行董事李意欣對柯達失意數碼,表示“的確沒有理由能想象到它后來幾何級的發展增長,我相信就連做數碼相機的那些廠家自身也沒有預料到。更重要的是柯達畢竟是做膠片出身,它在數碼化轉型上的負擔不可能等同于本身就是做相機出身的尼康、佳能。”
小眾的公司
在新年第一個月,已經連續30天平均收盤價已連續30個交易日位于1美元以下的柯達,傳來的第一個消息就是提交破產保護申請。
這個消息,使得已經在市場失落十余年的柯達,重新回到人們眼前成為焦點,只是這一刻的背后并非是快樂的回憶。
對于負債累累、股價低迷面臨強制退市的柯達而言,申請破產保護成為其最好的選擇。根據美國《破產法》第11章,當一個公司臨近山窮水盡之境地時可以通過“重組”業務爭取再度贏利,破產公司仍可照常運營,公司管理層繼續負責公司的日常業務,其股票和債券也在市場繼續交易。
彭安東說,“考慮到此次破產保護法第11章的益處,柯達董事會和整個高級管理層團隊一致相信,申請破產保護是非常必要的一步,是為柯達未來做出的合適決定”。
他所重點描述的,仍舊是柯達的專利技術,“破產保護法第11章為柯達將兩大重要技術組合部分價值最大化提供了最好機會:一個是數字捕捉專利,該專利是廣大移動和其它消費電子品所必須技術,提供數字圖像捕捉,自2003年以來已經為柯達帶來了30億美元的授權費用;另一個是我們的突破性打印和處理技術,為柯達的數字業務增長提供了競爭優勢。”
目前,柯達已經獲得花旗銀行9.5億美元的貸款額度,以保持公司的正常經營,期限為18個月。
柯達的前路在何方?彭安東說,“柯達將變為一家依賴于單一盈利業務模式的‘小’公司,專注于消費數碼影像和商業圖文影像兩個領域”。李意欣以更為直白的話說,“這家公司會越來越小,在很專業的市場領域,成為攝影發燒友們喜愛的小眾公司。”
面對柯達的沒落,曾執掌柯達中國區的葉鶯寫下這樣一段若有所指的話:“那些年,在與柯達同行的日子里,我們也談過‘暖水里的青蛙’,青蛙在鍋里可以跳出來,要是在一個暖湖里呢?”其后有柯達員工表示,柯達的風格猶如外企中的國企。
在葉鶯的帶領下,柯達在中國快速的分享著傳統膠片的尾宴,并將之變為除美國外最大的市場,至今為止已擁有超過8000家沖洗打印店。
柯達的中國業務,所建立的基礎仍是傳統膠片大勢仍在、數碼時代仍未到來。雖然在華市場仍是柯達盈利的少數地區之一,但是時代的浪潮使這樣的盈利顯得岌岌可危。
無論如何,柯達已然走向末路的尾端,而膠片時代,則伴著柯達的破產一去不返。